陆缜

最近在搞果立方|刘备一体机

【AMA】一个陌生男子的来信

  • 新人入坑 bug遍地

  • 原剧AU 一战背景预设

  • 本文含有大量第一人称表述,请自行避雷


    他正从蒸汽火车上下来,约克郡的夏天似乎还残留在臂弯中搭着的外套上,手提箱已经被乔治拎着去了车站等着的汽车,这会儿估计正在被他那兢兢业业的贴身男仆费劲儿地绑在车尾。

    伦敦已经弥漫着社交季特有的氛围,是他熟悉的狩猎场上的气息,他慢慢朝灰蒙蒙的早晨吐了口气,苦恼地想着几个小时前同他分别的女孩儿们,令人头晕脑胀的香水的气味似乎还残存在他的鼻尖,父亲比他早些回来,现在估计已经在董事会的办公室忙着教训里昂了。

    这样想让他心情好了点儿,钻进早早等着的汽车里,乔治讲了几个关于钢铁的笑话,他敷衍地大笑了几声,车窗外的伦敦依旧看起来死气沉沉,好容易到了潘德拉贡家的老宅,把外套扔给男仆,年轻的贵族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丝毫没了平日里的优雅风度。

    乔治用着小托盘给他拿来了他外出时收到的信,他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大多数是社交季的邀请还有可笑的广告,而在那些薄薄的纸张下,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的信件,却像书稿般厚的信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用银质小刀把信封裁开,清秀端正的字体迫不及待地跃入他的碧蓝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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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提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知道你应该已经踏上前往约克郡的火车了,伦敦的社交季已经快要开始,也只有在这样短短几个月里,我似乎才能够感到生命在重新跃动,以及感激沉重的命运能给我几口残存的喘息。

  我当然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亲爱的,我不能怨你有些急躁的脾气还有总是不爱听人好好说话的坏习惯,也不能怨你现在渐渐升起的怀疑与疑问,但是你要明白,我是在这个世界上绝不忍心伤害你一丁点的人,所以请你耐心地将它看下去,也算是对我这漫长而残忍的生命最后的最后一丝慰藉。

  我还记得陨王谷里最后一块水晶给我的关于你的暗示,那已经是1890年的事了,是的,那是你出生的那一年,而伦敦已经对我是如此的陌生,所幸潘德拉贡的姓氏已经是最好的指路牌,在你睁开眼睛的那天,我在那幢老宅对面的楼房里住了下来—别问我是怎么办到的,因为你知道我总有让你感到惊喜的地方。我能看到你细软的金色头发在陌生的手指下被温柔的抚摸,能看到你湖蓝色的眼睛带着傲慢的神情张望,你每一次被击倒再爬起时眼角隐忍的泪水,被乌瑟训斥时倔强的嘴角—我很抱歉,但我按耐不住想去看看你的念想,看到这里,你一定对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感到疑惑与警惕,但是,我亲爱的,你我并不是素不相识,只怕是你已经忘了,而我也不愿意你去回忆起那段老旧而不幸的故事。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我能记得那天你背着乌瑟和邮差家的男孩一块儿玩耍,那时你自诩为亚瑟王,而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则是你的宫廷法师,你们闹腾了整整一个下午,但你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在你拿着那根树枝装作是那柄石中剑胡乱敲打的时候,却不小心敲在了我这个可怜的家伙的膝盖上。

 “我很抱歉,先生。”我还记得你那幅严肃而忐忑不安的样子,那种神情在你的脸上是很难见到的,你的“梅林大法师”已经跑掉了,独留你一个人面对我这个看上去有点儿孤僻而奇怪的家伙,那时我接过了你手中的树枝,心里暗自发誓要给你这世上最漂亮的宝剑,但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拿着那种可笑而沉重的东西进行决斗了,我当然明白,只是心里悲鸣着有个年代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让你快些回去并叮嘱你叫奶妈给你换上一身新衣裳— 一下午的玩闹使你漂亮的外套滚了一层灰尘,而乌瑟已经快要回来了,你迟疑地点点头,和我礼貌地道别之后回到了那幢大得有些吓人的宅子里,我看着你轻快地跨上楼梯,被管家稍带斥责的接了进去,而这就是你对我的第一次遇见,而你一定已经不记得了。

  之后,你果然和我想的没有多大偏差,你会为了司机的儿子受了欺负而不惜自己被揍得鼻血淌了一脸,你会在圣诞节那天把稚气的礼物送给门房丧偶的老人,你把被雨淋湿的黑色猫咪裹在怀里,偷偷送给厨娘叫她喂养,你对男爵的儿子嗤之以鼻,直到乌瑟不得不按着你的脑袋让你道歉,你下颚的线条越来越硬朗,眼睛里的高傲和忠诚则越来越像我依旧清晰的记忆中那个家伙。在你去伊顿上学之前的最后一个夏天里,我明白直到下个夏天来临之前,我不能见到你了,时间对于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流逝,但我不能想象再次瞧不见你蓬松的金发,于是,我自私地窃取了一个你我都不认识的男爵的儿子的姓名,在一个沉淀着浓郁玫瑰花香气的傍晚,冠冕堂皇的进入了那个我默默观察了十几年的宅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入过这样热闹的场合了,我穿着加紧订做好的礼服,扎着白色的领带,尽量装作自己是你们中的一份子,我看见你向男孩们点头然后低声交谈,有时会因什么而捂着嘴巴憋笑,我也看到你对年轻漂亮的女孩礼貌地微笑,客气地回答着大人们对你的问题和期许,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完美,我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你,侍者端来了酒精饮料我没有触碰,但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醉意,那时候我想,这样也许就足够了,我婉拒了几个热情的女孩抛给我的邀请,想悄无声息地溜出这幢洋溢着欢乐的宅子。

  可是你叫住了我。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有些惊讶地转过身,答应着那个根本不属于我的名字,我看见你有点儿窘迫似的盯着我,有些过分稚嫩的的脸因为酒精的因素有些发红,湖蓝色的眼睛像是汪洋一样要把我吞没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是从这个时刻才明白了作为一颗心所被赋予的使命。

  我盯着袖子上在灯光下发亮的袖扣,等着你的第一句话。

 “你好,嗯… 我是亚瑟潘德拉贡…”

  这句开场白真是糟透了,真的,当时我就已经预见到了你的修辞课成绩肯定不太好看。

 “我知道,”我听见自己轻快地答到“毕竟,这场舞会就是为你举办的,难道不是吗?”

  你的脸在灯下看起来更红了,光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我不愿让你感到难堪,轻巧地转变了话题。

那天晚上我没能早早的离席,因为你带着我悄悄溜走了,溜上了潘德拉贡家的宅子,你带着我看了这幢古老的建筑中的每一幅油画,每一个雕塑,给我讲着关于这栋房子细节的每个有趣的故事,傍晚的走廊上没有点灯,在昏暗的长廊上能听到楼下宴会的笙歌,我提醒你得下去参加宴会了,因为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乌瑟会因为你的消失而大发脾气,我不愿你的宴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

  但你没有理会我的提醒,这我应该料到了的,你悄悄地溜进一间卧室,然后向我招招手。

  那很明显是一间属于女士的卧室,我有些犹豫地看着脚下的地毯,但你拉着我的手把我拽了进去。

 “嘿,别那么拘谨,莫甘娜在法国,她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你笑吟吟地把我拉过去,然后反手锁上了门,这是我漫长的生命中等待了太久的片刻,我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奔流和激荡,我的腿有些软了,只能靠在墙壁上支撑自己的重量,但你放开了我的手,而是快步走到卧室东面的阳台上,狡黠地笑了笑。

 “快来,”你催促我。

  我疑惑地走了过去,但见你轻便地跨过阳台上的大理石栏杆,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纵身跳了下去。

我承认我当时紧张地差点尖声叫了出来,体内的力量蓄势待发,但我冲过去向下查看的时候,你仰面躺在一团绿油油的灌木丛中,像个菜头一样对我笑着。

 “你来试试,会没事的。”我当时看上去一定是犹豫极了,但你要知道,哪怕是你令我饮下一杯毒酒,我也会心甘情愿的,你站在花园里张开双臂,像是在保证着什么,我看见你笑着对我点头。

  我跳了下去。

  你永远不知道栽倒在你的怀里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夏夜里的玫瑰,新雨过后的草地,都不能及你身上纯粹而浓烈的松木香味,在这片高大的灌木丛中,还能看到宴会上透出的灯光,乐声悠扬,但这一切和你我都没有关系,你离我躺的很近,我甚至能借着昏黄的光亮看到你脸上细小的茸毛,但我不敢看向你的眼睛,害怕那片汪洋会再次把我吞没。

  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们在那里躺了很久,久到快要忘记最初从阳台上跃下的目的,最后你用柔软的金发蹭了蹭我的脸颊,我看到了你的眼神在我的嘴唇上停留良久,但你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孩子气的动作,你的发丝碰到了我的嘴唇,而我在心里悄悄地吻住了你的额头。我很想问你为什么在离开之前选择了我,但当我想到你知晓的是另一个陌生男孩的名字,而这个男孩根本不曾存在过,他只是一个属于今夜的魔咒,骗过了所有的人。

  最后我能听见乐声渐停,大厅里的窃窃私语不能逃过我的耳朵,我知道你得回去了,我看向你的眼睛,我明白你也知道。

“你得走了。”我说。

“下个夏天,不,这个圣诞节,我还会见到你吗?”你问。

  但亲爱的,我不能给你答案,当时的你或许还不能明白在一个夏夜对一个陌生男孩的感情在你的人生中也许只是短短的剪影和只能埋在心里的秘密,在你慢慢有了家室之后,你或许会在某个和妻子分居的夜晚会想起,或许永远也不会记起,所以我没有给你答案。

 在临别之前,你亲吻了我的眼睛,这就是你的少年时期,给我的全部。

 圣诞节的时候你回来了,但这个假期并不美好,门房的老人没能等到你的圣诞礼物,在下葬的那天,我能够看到你眼里的难过,而圣诞节没过几天,我透过街边的窗户看见男仆把你的行李捆在车尾,而你铁青着脸,甚至没有对站在门口的奶妈道别。

  原谅我在你成长的那几年我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因为我的魔法—是的,亲爱的,我是个巫师,而且是一个已经活得足够久的巫师,我的魔法已经缓缓衰弱,我明白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会化作尘土,而在此之前,我必须在阿尔比恩找到合格的巫师以继承陨王谷最后一块预言水晶,我离开了伦敦,开始在全阿尔比恩旅行,但留了几只乌鸦不时传递你最新的消息,以便在你需要之时我能够及时赶到,但当我把事情处理稳妥回到伦敦之后—那已经是至少快十年之后了,我没能从乌鸦那里得到任何关于你的讯息,我在潘德拉贡老宅对面的房子还留着,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窗口,盼着能再看到你一面,可是我守在那扇窗前整整一个星期也没看见你的金发,我有些奇怪,而随着日子的逐渐流逝,这种焦灼和不安啃噬着我,在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我假扮成了和你年纪相仿的男孩,终于敲开了潘德拉贡家的大门。

  迎接我的不是管家,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女仆,她怀疑地盯着我,问我有何贵干。

“我找亚瑟 潘德拉贡少爷,他伊顿的同学是我的表哥,叫我稍点东西给他。”确实,我的谎话水平真的糟透了,而且我能感觉我的脸颊在迅速升温。

“亚瑟少爷不在,”她奇怪地看着我,“他去年就和乔治一块儿上了战场。”

 “什么?”我把她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没能理解这代表了什么。

 “亚瑟少爷在前线,今年圣诞节才能回来。”她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自然是没什么事的!在我找寻旧教继承人的那几年,我全然不知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恍惚着从报童那儿买了最新的报纸,而报纸角落里印着的年份还有头条醒目的字母撞击着我的神经,最新统计的战争中死亡人数只不过是指尖下油墨印成的数字,但我没办法想象那个数字代表的有多少可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想象那个可怕的数字中是否会包含你,想到失去你的可能性使我无法忍受,我记得那天我坐在伦敦的街头,木然地看着女孩儿们分发白色的羽毛,一根属于我自己的掉落在我身边也没有注意。

  我想到了去前线,我想到了能够动用我所有的力量—包括魔法,去找到你,然后把你平安地从绞肉机般地战争中带回来,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我太了解你了,我甚至能想象到你拒绝的神情和语气,在伦敦夏天的正午,我口干舌燥手脚冰凉地看着报纸,脑子一片混乱。

  最后我还是去了前线,给一个年迈的医生做助理,说是年迈—实际上他已经老得不能再夜以继日的经受各样可怕的伤口和鲜血了,而我每日在前线都在祈祷,祈祷在我接诊的这些年轻男孩中不要出现你的身影。

  但我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倒不是说这是不好的事— 那位年事已高的医生被打发到约克郡附近的一个庄园内去给本地的伤员士兵提供康复治疗,而我也只好跟着他去,而在我绞尽脑汁地想着返回前线的方法时,意料之外的,我却在那幢古老而漂亮的宅子里见到了你。

  我不是第一时间见到你的人,当你被人从汽车上抬下来的时候我还正忙着帮助检查一个脊柱受损的下士的康复情况,等我匆匆记载好那个可怜的人的病情资料,看见庄园内仆人们忙着去把新一批的伤员给搬进大厅时,我听见了潘德拉贡这个姓氏。

  我是不可能听错的,因此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仆人面前,搁置你的担架还没放稳,我看着你脸上贴着的白色纱布,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高了不少,也结实了许多,但我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战争给予你的磨练使你消瘦了,而你眼下的乌青使我感到悲伤。

  或许是我站在那儿看你看的太久了,或许是我眼角没忍住的泪水被庄园的女主人所察觉,她唤了我一声,我迫使自己的眼睛从你身上挪开,转而看着她。

“安布罗休斯先生,你认识亚瑟吗?”她好奇的眼神中带着善意,我点了点头,但不想做出什么解释,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其他人怎么能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丝毫注意呢?

“他在前线已经经历了基础的治疗,只要在这里静养个几个月,应该就会没事了。”一个士兵看着我,“但我怕他以后还是上不了战场了,弹片卡在了胸腔的位置,虽然不致命,但也差点够呛。”

  我是个学东西很快的人,哪怕几个月前我还不能理解现代医学,但我现在能明白那个士兵的话的意思,我没注意眼里又噙着泪水,这次是因为感激,感激命运终于算是放你一码。

  你根据治疗计划恢复地很快,但你没能认出我,这不怪你,距离上次我们见面已经太久了,而我这次没有偷走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和样貌,约克郡的天气很好,厨娘的食物也非常棒,我后来才了解你也能算是这幢房子主人的半个表亲,但你却没有显示出多么高兴,即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回到故乡的愉悦,除了面对和你年纪相仿的几个表亲是展现的客气与礼貌外,其余时间我总是能看到你独自一个人面对窗外。

  我怎么能忍心看见这样的你呢?在其余士兵交换他们战争的见闻,或者高声辱骂德国佬的时候,你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被园丁整理过后的绿地;在他们谈论某个熟悉的人战死的消息之后,我也只能看见你颤抖的双手放下茶杯,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再多听一个字。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近这样冷漠而安静的你,你一直都是激情的,灿烂的,即使脾气臭的时候有点惹人讨厌,但我没接触过这样漠然的你,像是一座被精心雕琢的石像,被人扔在了这儿。

 偶然的一个周末,一个护士得去临镇照顾自己生病的母亲,我看见你坐在那里等着那位已经手忙脚乱的女孩给你拆换新的绷带,我悄悄的走了过去。

“我可以给你换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看见你抬眼,湖蓝色的眼睛中没有波动,“潘德拉贡先生。”

 你点了点头,开始脱掉自己的衬衫,我瞧着那个圆圆的伤痕蛰伏在你健壮的胸膛上,想到这个伤痕很有可能会使你再次远去,我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阿瓦隆你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没留神自己的目光停留的过久。

“你还好吗?医生?”你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有些局促的点点头,慌慌张张地帮你检查了伤口,然后缠上新的绷带,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到你的眼睛没有离开我,从而使我更加慌乱,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待我的头发轻轻蹭到你的鼻尖到时候,你呻吟了一声。

“是我弄疼你了吗?”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你,但你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你抬头看向我,湖蓝色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丝涟漪。

“安布罗休斯,”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不太习惯念出自己的名字“梅林安布罗休斯,叫我梅林也行。”

“梅林,”你忽然笑了出来,“可真巧是不是?真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做格温的女孩。”

“也没有叫做兰斯洛特的家伙,”我补充道,我看见你笑地更厉害了,不禁有点儿担心会不会牵扯到你的伤口。

“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严格来说也不算认识。”你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和他只相处过一个晚上,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而这已经是至少十年前的事了。”

“从医学的角度来讲,这可能是虚假记忆综合症,”我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况且以我的出身,根本不肯能和你认识。”

“哈,这可说不定,”你摇摇头,金色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是司机的儿子,也和邮差的儿子一起在大街上疯闹过,如果你以为我是那种上过伊顿的蛮不讲理的大块头,那么你就错了。”

“令人耳目一新。”我评价到,“不过被你当作故人也是一件荣幸的事,对不对,MY LORD?”

“你可闭嘴吧,梅林。”

  之后你可爱多了,每当我仔细把你额前的金色碎发梳理整齐,你会不经意地用额头蹭蹭我的掌心;我为你拿来的点心里总是备注厨娘添着稍微多些的糖,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甜食胜于他人;下午天气好的时候,我会趁着不注意搀着你去草地里的长椅上坐着,而在树荫下为你念报则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的事,因为你总是孩子气地要将脑袋搁在我的大腿上,而我总是能够趁此机会感受你柔软的金发划过我的指尖。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可真是胆大包天!我清楚身为医者得对他的病人一视同仁,或许我作为一个贴身男仆更加合适。好在当地医院的医生并不喜欢我这个总爱多管闲事的人,而我也乐于把每天的时间消磨在你身上,你输掉桥牌时懊恼的神情,午休时露出的虎牙,在听到坏消息时紧蹙的眉毛,没有一样是我不喜欢的,我能注意到你拿茶杯的手不再颤抖,也渐渐和康复中的士兵闲谈几句,而每当我工作之余看到你时,你有时也会给我一个微笑。

  那段时间是多么美好啊,原谅我现在回忆起还带着笑呢,但是我没有料到的是,战争对你的创伤居然会这样的严重,即使是平时那些看上去已经渐渐步入正轨的琐事,也没能掩盖住残酷的事实。

  我还没忘记,那天夜里我正在查看狄德罗医生交给我的病人的资料,睡眠对于我来说是多余的,而黑夜没了你又显的如此的冗长和乏味,我翻阅着一份又一份资料,在心里默默记住几位需要特别关照的士兵的名字,没注意约克郡的夏夜已经倏然落下骤雨,我起身关上窗户,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差些失声尖叫。

  我看见你直愣愣地站在庄园门口的草坪上,衬衫已经湿透了,而一向胡乱支棱着的金发贴在额前,我当时吓坏了,推开门向一楼大门处跑去,也没管吵没吵醒大厅里休息着的士兵,等我跨出庄园的大门奔向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雨究竟下的有多大,我疯了一样的大声喊着你的名字,劝你和我回去,但你只是转过头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梅林,你知道索姆河战役中死了多少人吗?”

   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相当的平静,但我能听出平静之下巨大的悲伤,它吞噬了白天那个温暖、稚气的大男孩,并且好像也在慢慢啃噬着我。

  我把你拉入了我的怀中,在你耳边低喃着一句你不会明白的咒语,在把你拖回我自己的卧室时,那个在报纸上看到的数字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沉默着把你的衣服和头发用我特有的伎俩烘干,在检查完你的伤口之后,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个丑陋的,令人害怕的疤痕,它恰巧就在你原先的剑伤的位置,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你的衬衫扣上。

  然而这时候你醒了。

  我看见你湖蓝色的双眼在看到我之后放下了警惕,你轻轻地捏住了我放在床边的手,似乎对什么仍心有余悸。

 “对不起。”你说。

 “你绝不是该说这句话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一瞬间我以为你想起了千年前的往事,但我很快明白了你意指的是什么,我看着你痛苦地合上双眼,颤抖着吐了口气。

 “当时应该是我,”你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应该是我才对,我亲眼看着炮弹落在伊莱尔身边,而我什么也没能做,我让一个妹妹失去了哥哥,一双父母失去了儿子,一位妻子失去了丈夫,而我就站在那,什么也没做。”你依旧握着我的手,只是力道越发紧了。

 “没人应该受到责怪,”我听见自己说,“如果应该是你,那么一位父亲会失去他引以为傲的独子,一位姐姐会失去她情同手足的弟弟,而一位友人…则会失去他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东西。”

 “梅林,”我看见你睁开眼睛,“有时侯我觉得我自己和你已经相识多年,然而实际上,我们才见面四个多月。”

 “是啊,”我抚摸着你的头发,“我也时常这样觉得,笨蛋。”

  那天夜里我拥你入眠,我还记得你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头发蹭着我的脸颊,我缓缓地吻着你的额头,你的金发,手臂摩挲着你宽厚的脊背,我一直明白你看上去傲慢无礼而自大的外壳里住着的还是那个渴望关怀的男孩,但没有一次,你将脆弱如此清晰地暴露在我面前。

  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你对这些已经全然不记得了,这我清楚的知道,因为抹去你这段记忆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一个马上就要回归尘土的巫师,是的,亲爱的,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快要对我的人生说再见了,我为什么最后决定要把这封东西寄给你,大概还是因为我也是自私的,哪怕我活了千年,但我还是有着自己的私欲—我不想在你的人生中不留一丝痕迹,你曾经的历史总有我在你身边点写,而想到我就这样在你的生命中悄然消失,我感到难以忍受,但你还请将故事看完吧,这也算我还给了你完整的记忆,要知道,要是一个人的记忆丢掉了一块那会是多么可怕啊。

  那个晚上之后,我们都知道有什么已经悄悄发生着变化,我最开始不敢确定,从我视察伤员的情况看到你对我露出的笑容,到给你拿来点心时你嘟起的嘴巴,再到午后长椅上你小心翼翼的凝视,我都是看到了的,我一向是了解你的,只是在这种事情上我总是愚笨地要命,我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我害怕会吓着你,从而使你远离我,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的。

  但是在一天的午后,狄德罗医生又把我从伤患的身边支走,我习惯性地问你要不要出去散步,在得到应允过后,我随手拿了一本狄更斯的小说,陪着你慢慢向庄园边际的树林走去。

  走在树林里,你的懒毛病又犯了,要求枕在我的大腿上给你念书听,你知道我对你总是没有办法的,于是我随便翻开一页慢吞吞地念了起来,午后的林间使人昏昏沉沉,而我也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念的到底是《双城记》还是《大卫科波菲尔》,总之我拖长了调子给你念着,然后我看见你的金色脑袋不耐烦地动了动,随后睁开了你碧蓝的眼睛。

  不知怎么回事,我停下了乱七八糟的故事,转而玩弄着你的眉毛和头发,在约克郡夏日的午后,夏虫,飞鸟都因温度而困倦不已,庄园里的主人们此刻应该在小憩着打发时间,士兵们也都昏昏欲睡,而你则从草地上支起身来,亲吻了我的嘴唇。

  那是细腻的,柔软的,但却是清爽的,没有沾染丝毫情欲,你慢慢地亲吻着我,我能听见树林里飞鸟鼓动翅膀的声音,微风拂过叶尖的摩挲声,你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在我的颧骨上轻轻抚摸,我享受着这个悠长而纯净的吻,在我睁开眼睛的一霎那,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婉转啼叫。

  那个下午,我还是没能搞清楚拿的究竟是狄更斯的哪本书,因为你带我去了树林里潺潺的溪流,庄园附近的农场,我看到了成片白色的毛绒绒的羊群,还有猪圈里哼哼着的小猪,当傍晚来临时,我们站在一座精巧而老旧的小石桥上,我吻了你,而你笑着咬了咬我的耳朵。

  我明白这个时代是没法子容忍你我的,而你是那么优秀和完美,我哄骗自己再拖延一个小时,再拖延一天,两天,一个星期,我享受着每次和你的亲吻,我喜欢被你堵在悄无声息的走廊尽头,感受着在我唇边的热情,我醉心于午后你迷糊的声音,但我清楚的知道这样是不能长久的,我们没有活在乌托邦世界里,我明白一旦被人发现,你面临的不仅是牢狱之灾,而且还要背负着巨大的舆论和指责。

  在一次晚宴上我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我有幸被邀请庄园主的晚宴,狄德罗先生看上去很不高兴,你坐在我的身边因为一个什么笑话被逗乐了,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能注意到坐在你右手边的你的表亲—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孩因为你的冷落而感到不大自在,我也能看到庄园女主人看向你我深长的眼神,晚餐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王尔德的诗,在我看向她时她点了点头。

  但你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仍旧拉着我讲关于圆桌骑士的故事,好像我从未听过一样,我心不在焉地瞥着你的表亲,期盼着那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儿能来向你要一支舞,所幸她果然来了,你看上去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去了舞池,我拿起侍者招待给我的酒杯,不出意外地看到女主人向我走来。

  “你知道的,我很希望索菲亚能够嫁给亚瑟。”她直接明了的说,“而且你是个聪明人,并且很爱他,这我明白,所以…”

 “所以我不会耽误他明亮的前程,他会赢取伯爵的女儿,继承他父亲的公司,最后有一对漂亮的儿女,而不是和一个穷医生一起,每天面临着坐牢的风险。”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爱他,胜于我自己的生命,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看起来宽慰的笑了,这实在是一个善良的妇人,我看见她怜惜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而不断忏悔的孩子。

 “亚瑟的父亲下周要来,他康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伦敦了。”

  我点点头,舞池里你似乎和索菲亚起了什么争执,我看见你恼怒的甩开了她挽留你的手,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外。

  我在草地的长椅上找到了你,你肯定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但直到我站在你身前,你没有抬头。我躬下身子,轻轻用手勾勒你已经褪去青涩的硬朗的线条,你漂亮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我,其中带着的怜爱和迷惘落进我的眼里,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不论是什么,我只能亲手遏止它,我的心在千年之后重新为你跳动,但我不能看着你因我而受到来自他人的半点儿伤害,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跟我来,好吗。”我半跪着抵着你的额头,我看见你点点头,一瞬间我以为在我眼前的,还是那个被伙伴抛弃了的拿着树枝的男孩。

  “其实兰斯洛特并不是出身贵族,而高汶是个会偷国王早餐的家伙。”我牵过你的宽大的手掌,漫步于约克郡明朗的星空之下,把那些我珍视的回忆重新展现,我看见你好奇地转过头看我,似乎还想反驳什么,“而国王是一个喜欢赖床的懒家伙,有时候他的演说稿还要仆人来写。”

 “你在说胡话,梅林。”你不赞成地说,捏捏我的手,我们向林中走去,夏虫的鸣叫声渐渐响亮,星星垂挂在树枝上,晚风细小的气流带来杉木的气息,还有你身上浓郁的松木味道,在经过那条浅浅的溪流时,我能听到蛙叫,我们沉默地走着,谁都不想打破这份宁静,我们向树林深处走去,漫无目的地,不知疲倦地,最后,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出现在了一片高大的冷杉木后,我看见你的眼睛忽然放出光彩,露出了一个回忆似的温暖的微笑。

  “我还记得这儿,”你说,“小时候的一个夏天,我不想被老爸逼着去和森德里比试剑术,然后我一口气居然跑了这么远,他们第二天才找到我。”你把木屋的门打开,进去看了看,那是一间小的可怜的屋子,多半是以前为了守林人而搭建的,你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丝毫没有在意你那套昂贵的燕尾服会因此而沾上尘埃。

 “你不能坐这儿,”我不赞成地看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这套衣服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我不在乎。”你忽然抬头看着我,而我像是倏然之间坠入了蓝色洞穴,“我不在乎一件燕尾服有多贵,我不在乎它在伦敦,曼城,或是利物浦能维持一个家庭几个月的生活,我不在乎父亲的公司,或是硬塞给我的索菲亚的婚姻,我不在乎。”你看着我,我知道我不能再望着你的眼睛了,我怕我迟早会被拽进那片汪洋里,心甘情愿地沉在海底,我期待但又害怕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我看着黑夜之中你的嘴唇的轮廓,我感到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汹涌澎湃。

  我吻住了你,略微粗暴地,侵占性地,而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恍然发现你漂亮的白色领结已经被我生硬的拽下,丢在灰蒙蒙的地板上。

 “你想要我吗?”我听见自己还带着喘息的声音,颤抖地对你耳语,而你抚摸着我的颧骨,在我耳后留下一吻。

  那天晚上,我终于得到了我渴求已久的东西,我能感受到你在我体内的热度,你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满足的叹息,你被薄汗打湿的外套已经被丢弃在地板上,显然不能再穿了,而当你顺从地蜷伏在我身下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完整的拥有了你,你忍耐似的微皱的眉毛,因为愉悦而起伏的胸膛,在此刻,你的高贵,你的顽皮,你的执着,你的忠诚,这些被世人传颂的品质,在此刻,只有我一人享有。

  你拥我入眠,孩子气的将胳膊搭在我的腰上,好像这样我就跑不掉了,可惜我又让你失望了,亲爱的,你没办法想象我在看着你念出那几句简单的咒语时内心是多么沉重,面对这样毫无保留的你,我怎么忍心让你忘了我呢?但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于是在黎明之前,我把你送回了庄园,而我自己没有收拾任何一件行李,只是拿了你已经污浊的白色领结,算是给我残存的生命中最后一点念想。

   现在,写到这里,我亲爱的,我知道你已经在前往约克郡的火车上昏昏欲睡,在此后的几年伦敦的社交季,我有时会看到你搭着某个美丽的女孩在舞池轻盈地旋转,但我知道你并不快乐,在你礼貌地同你的舞伴告别时,我会注意到你嘴角如释重负的放松,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在写这段文字的同时,陨王谷的最后一块水晶只能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我知道我应该告别了,只是令我焦虑的是,在我之后,又会有谁能处处护你周全呢?

  再见了,我的挚友,我的恋人,若是你看完了这封信,请你不要太过频繁的想起我,我不过是你年少时的一条影子,而这条影子最终也得返回自己所属的地方罢了,只是我希望不论你得面临着怎样的困境,做出如何的选择,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曾这样热切而忠诚地爱着你,这个人希望有人会接替他也能够同样地怜惜你疼爱你,而这对于他漫长沉重的生命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男仆给他送来的茶已经凉了,他从颤抖着的手里把信放下,发现泪水已经润湿了自己的脸颊,某种模糊的回忆逐渐漫入脑海,但却只像退潮的海水一般,在沙子上留下来过的痕迹,他能模糊的记起童年时玫瑰花园里和他嘻闹的黑发男孩,想起一位年轻的医生,但那都是像在梦里放映的黑白电影一般,不可捉摸,无迹可寻。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感情在他的心底萦绕,像是要打破某种无形的制梏,但终究也只是枉然,窗外那条窄窄的街对面,那幢灰红色的楼房已经很久没有在晚间亮过灯了,有汽车从街边开过,路上匆忙行走的路人在帽檐下不见脸庞,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已经没有人能够值得他用年轻的生命去浇灌爱情了;他的目光落到信纸最后一幅小小的灰背隼的涂鸦上,他突然感受到了这是一次永久的告别,和一场永恒不朽的忠诚与爱情,年轻的贵族恍然间睁大了双眼,他想起了猩红色的长袍,沉重的佩剑,高大肃穆的城堡,但这一切却也只像唱诗班孩童们的歌声,待他仔细聆听时,却只剩下远方的铃音,他发现自己开始思念起那个黑发少年,那条模糊的影子,好似无数个夜晚的梦里,曾悄悄亲吻他的指尖。

———————————— FIN

 

 

 



 

后记: 

    1920年  伦敦  摄政街

    三位漂亮的女孩正在用他们听到的各路亲戚的琐事打发着下午茶的时间,侍者已经把甜点安置在了她们围坐的小桌上,女孩儿们小声地叽叽喳喳,谁也没有在意外面阴雨蒙蒙的坏天气。

  “你还记得潘德拉贡吗?”薇薇安不怀好意地看着索菲亚,她满意地看到后者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而她用茶水掩盖了自己的笑意。

  “谁会不记得他呢。”米希安喃喃道,“但我听说他已经去美国了,宅子的事全由着里昂和他姐姐帮忙打理。”

  “美国?为什么?”薇薇安有些吃惊,谁都知道那位年轻人近些年在上流社会声名鹊起,放着美好的前程,远离家乡去那片新大陆能做什么呢?

  “不知道,“米希安说,“不过我前几个月看到过他,那个时候他正拽着一个年轻人的衣领,手里还拿着一块闪着光的石头,说什么他要是不和他走就把那石头给摔了。可怜的家伙,我看那年轻人的行头,估计全身上下也就那块石头最值钱了。”

  “我从来不知道亚瑟还会有那样的朋友,如果他们是朋友的话。”米希安抿了口茶,“你们真应当看看那个可怜的人儿,他已经苍白地不成样子了,瘦的仿佛是一张纸片,风一吹就能飘走,亚瑟在他面前简直和一头熊差不多。”

  “你不能这么说他!”索菲亚嗔怪着看了她的女伴一眼,“不过谁知道呢,他就是这样的人,要知道,里昂可是他们家司机的儿子,现在管理的事务可和莫甘娜一样多!”

    女孩儿们又闲谈了一会儿,多半是对索菲亚和亚瑟失败的撮合而感到惋惜,不过不一会儿,她们的话题就转到了莫甘娜潘德拉贡新款的连衣裙以及对这位长期旅居法国的女孩的艳羡。

    窗外仍在下雨,但海面上却阳光明媚,黑发的年轻人正试图叫醒他仍在酣睡的同伴,他脖子上挂着一块普普通通的水晶,但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亮光。

  “我恨你。”他的同伴好容易支棱起身子,幽怨地看向叫醒他的罪魁祸首。

  “哦,得了。”年轻人扔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知道你爱我。”

    他的同伴如愿以偿的在额头上收获了一个吻,然后开始拌手拌脚的穿衣服,船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太阳悬在东面粼粼的海面上,而他们则要追随着它的方向,直到踏上那片稚嫩而充满朝气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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